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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從哪來的?」在前往工作地點的路上,阿布拉罕問道。
       

        「台灣。」我用很簡單的詞回答著這個在駕駛座上開車的男
子,當然,我希望他知道那是哪裡。但從他的表情看來,很顯然
的,他並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對他而言,台灣可能
就跟儀表板上的時速表一樣:他知道,但絲毫不在意。儘管這個
地頭蛇老練的儘量讓下巴的鬍渣起伏緩慢些,以免透露了他的無
知,但總是讓我從小動作看到了答案──他真的不知道台灣,甚
至是國際知名的台海矛盾。但這都無所謂,畢竟我猜阿布拉罕可
能連伊拉克政權是不是還被美國控制著同樣不感到高度興趣,既
然他都來到南半球這個農業大莊園經營著神秘的事業,那麼他該
在意的應該是氣候變遷間接造成的人力影響,而不是祖國到底有
沒有偷藏毀滅性武器。
         
         其實說穿了,阿布拉罕的事業不過就是當農場的人力仲介,

講白一點就叫工頭,寫實一點應該稱呼他是人口販子。之所以神
秘,則是那些背包客們永遠也不知道的內幕。法律上的稅務問題
,加上他們這種派遣老大和澳洲政府、農場擁有者三方之間的關
係撲朔迷離,即使你可以很清楚的釐清三者間的相對關係,但你
永遠弄不懂的是這些工頭們的真實面貌。就像愛力克斯那樣。

         惡名昭彰的愛力克斯是加頓農村裡的馬里亞納海溝,深不見
底的詭異性格讓許多背包客受害。看到總是包著頭巾的他就讓我
想到血鑽石裡的李奧,狡猾的個性讓你會懷疑他會用農場貨車私
運軍火到黑市販賣。愛力克斯是阿布拉罕的朋友,當然,我相信
這友情的建立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來自同一個烽火國家。除
了詭蹫多變的個性之外,在他底下工作的女員工常被吃豆腐也是
時有所聞,也因此這傢伙後來的工作並不怎麼受到台灣女生的歡
迎,不是被毛手毛腳,就是有著工作上的不平等待遇。

         可能是這些工作仲介必須應付各國的工作者,有些員工屬於
聽話份子,有的則是頑皮一族,所以不油腔油調可不成,但我一
直很好奇的是,為何戰亂沒有讓這些傢伙像猶太人那樣有危機意
識並且十分積極,混世混成一大堆有錢的成功者,反而讓這些伊
拉克人成為各國工頭裡最沒有制度的老大。八成是遊擊戰打慣了
,隨機成了他們安身立命的投機準則。

         要說像個農場工作的仲介者,那麼或許也只有澳洲工頭較有
規模了。總是先佔著地利人和之便,這些白人運作起農場事務的
確令工作者安心些,也可比韓國、土耳其、蘇丹、日本等工頭較
像個合法的「人力資源使用者」,除去某些自覺的高傲者之外,
他們像極了雜貨店的老闆,童叟無欺的招牌高掛在口耳相傳的工
作者諮詢簿冊上。

         我曾經留一本簿冊在加頓的卡洛文車屋裡頭,上面記載著二
十多個工頭電話、薪資計算方式與優缺點,並且有著許多台灣背
包客對各個工頭的註記,並且整理出幾個良好的工頭聯絡方式,
在我離開之前,交給了我的室友阿賢。過後沒多久,聽說他也當
上村長了......

         「你說你叫傑森?」回程,阿布拉罕再次透過後照鏡問我。
這次的表情顯得有些疲憊,鬍渣在落日的斜照下也似乎又比清晨
長了幾公厘。

         「對!」這次我的回答比早上的少了三個字母。採了整天洋
蔥的我,已經累壞了,今天和慎太郎合作,我們只採了四大籃,
但已經是我的最高記錄了。

         「你看起來很累,但還醒著!」阿布拉罕說道。這次他只飆
著他的車,並沒有把眼光反射回後頭。我有些不解。

         「你看看其他人。他們都死了!」他右手扶者方向盤,左手
向後比了比。於是我回頭看著其他同車的工作夥伴。日本人、香
港人、韓國人全睡翻了,只剩我一個人還睜著眼睛。通常來說,
超過二十分鐘的車程,工作後上車我必定睡死,也不知道為什麼
,最累的一天我竟然還活著。

         「還有這隻死黑豬,他馬的!」阿布拉罕從左邊口袋拉出了
剝落的洋蔥碎屑,往副駕駛座同樣熟睡的黑人丟去。這是我第一
次聽見阿布拉罕這樣罵他的爪牙。

         「明天四點半,洋蔥。」他繼續飆著他的車,這次又回到了
那個擁有神秘感的阿布拉罕,有些威嚴然後有些憔悴。

         「好,也請你準時到!不要每天都遲到。老大。」我慵懶的
回答著。

         「What?」阿布拉罕又看了看照後鏡。

         「Nothing.」我沒有什麼搭理他,心裡只有著尋找新工作的
念頭。然後我閉上了眼睛,跟身旁這些東倒西歪的傢伙們一起癱
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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